“从前，我在埃及当刺客，在异世界当猎魔人，当猎龙者，当骑士，什么都当了。现在我终于看到一丝希望，我能回自己国家的异世界当猴哥。”
文 |宋春光 徐晴
编辑|辛野
运营|泡芙
8月20日下午1点，《黑神话：悟空》上架发售三小时后，据推测130万人同时登陆了游戏。这原本是打工人工作日最疲惫的时刻，可能午休刚结束，一场会议即将开始，新的需求马上递过来，但不少人选择放弃工作，翘班回家，逃掉会议，关掉文档，从“打工吗喽”摇身一变成为“黑吗喽”，开始酣畅淋漓的战斗。一个新的世界纪录就此诞生：在Steam平台上，这是非联机游戏的最大同时在线人数。
七个半小时后，这个数字突破200万。有人打趣说，相当于十万天兵天将，平均每位要打20只猴子。
从各种维度看，《黑神话：悟空》都成了互联网目前最热的话题。
瑞幸提前一天率先推出联名——9.9元一杯的腾云美式，带闪卡和海报的套餐迅速售罄。瑞幸首席增长官杨飞忍不住发朋友圈感慨：男性购买力颠覆团队认知了，“比10个父亲节都靠谱”。小米高管亦为它倾倒——Redmi品牌总经理王腾一上班就打开电脑，预下载约130GB的游戏。评论区里，网友们忙着给雷军告状，举报高管“上班摸鱼”。
▲瑞幸联名《黑神话：悟空》。图 / 视觉中国
各路游戏主播们摩拳擦掌，有人专门请了两天调休假，就为了专心通关；还有人从早上10点开始直播玩游戏到深夜，比上班还积极。即便因为3D的画面效果头晕目眩、差点呕吐，主播张大仙依然没有放弃。有网友建议他再坚持一下，这是克服生理极限的绝佳机会，吃片晕车药试试。
全网游戏爱好者似乎都在过年，徒留那些困在工位上的打工人们发出哀叹：你们在家玩“黑吗喽”破了纪录，我在公司做吗喽破了大防。
时针拨回2020年夏天，一段13分钟的实机演示，让这个画质精良、设定熟悉的3A大作第一次和玩家见面。3A游戏，通常指的是高质量、高体量、高成本，并且得一次性付钱买断的单机游戏。此前，国内没有一部游戏同时符合这几个标准。这几年，更多玩家沉浸在王者荣耀、恋与制作人和原神等手游里，习惯了为欲望和快感氪金。它们也是市场验证过的成功样本。
而《黑神话：悟空》的制作公司——游戏科学，坚持走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没有手游版本、不能联网、不设置消费选项，意味着商业回报天然只能依靠作品本身的销售，一道隐形的天花板横亘在头顶上方。也是在2020年，游戏科学CEO冯骥在介绍游戏时的措辞，一度被认为不尊重女性玩家。四年后，游戏上线，矛盾重新被读取，争议仍未平息。
▲图 / 视觉中国
无论如何，玩家们已经合力把《黑神话：悟空》捧上了国产游戏的塔尖。截至发稿，Steam平台上，超13万名玩家给出了评价，好评率高达96%。它代表着中国游戏行业往前跨出的关键一步，和一代玩家对本土游戏的渴望。一条高赞热评说：“从前，我在埃及当刺客，在异世界当猎魔人，当猎龙者，当骑士，什么都当了。现在我终于看到一丝希望，我能回自己国家的异世界当猴哥。”
“重走西游、直面天命”的现实门槛并不低。很多人直到下载完游戏登陆才发现，自己吭哧吭哧的老电脑，根本带不动黑猴子。
▲很多网友转发这张梗图开玩笑说，重走西游路的九九八十一难，第一难是解压。图/网络
为了加入狂欢，有人紧急购置了PS5游戏机和手柄；还有人配置拉满，蹲点抢到1998元的实体典藏版游戏不说，还斥巨资拿下搭载英伟达4090显卡的电脑，配了最新的键盘鼠标，一套下来好几万。
还有一位游戏发烧友，除了游戏机，家里备齐了索尼85寸的电视、雅马哈功放、polkES50左右立体声，还自行DIY配置了低音炮、后环绕+天空声道，主打一个眼睛和耳朵，哪个都不亏待。这些设备加起来，要四万多块，光索尼电视买的时候价格就高达18999元。
作为国内首款3A游戏，《黑神话：悟空》的体量约为130GB，有业内人士分析如果想流畅体验这款游戏，至少需要保证可用硬盘空间在200G以上，对新手和小白玩家并不友好。如今已经有网吧开始瞄准商机，发挥自身硬件优势，提供《黑神话：悟空》的免费账号，招揽生意。
《黑神话：悟空》正式发售的第一天，我们跟资深粉、氪金党、新手小白以及一名外国游戏从业者等多位玩家聊了聊，关于花了多少钱、游戏的初体验，以及这款游戏对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云玩了一天，
我就想早点下班回家玩游戏”
道长
骨灰级资深玩家
周二上午十点，《黑神话：悟空》正式发行，而我人在工位。作为一个等待这款游戏等待了四年的人，我只好暂时做了一天云玩家，守在游戏群里看大家都玩到了什么进度。
就像孙悟空横空出世般，这两天的现实生活中，《黑神话：悟空》也频繁出现在我眼前。周二早上，我打滴滴去公司时，就看到软件的汽车位置提示标贴上了“悟空”两个字，还有其他无处不在的联名合作，咖啡、电视机等等，都不需要自己去搜，每天的新闻就推送给你。还有我关注的媒体，比如四川观察、大象新闻都在直播打这款游戏。
▲打车时车顶会出现悟空俩字儿。图/滴滴网页截图
有一个失业在家的朋友，顺理成章打了一天，还在游戏群里随时更新自己的游戏战果。原本，我还很同情他失业的境况，但看他竟然能在首发日第一时间玩了一整天，突然不同情他了。
我从6岁就开始玩电脑游戏，说实话，小的时候没有太多选择。对很多中国玩家而言，我们大多经历过玩盗版游戏的时期，因为那个时候不懂，不理解，看到游戏就下载。后来有了Steam、WeGame这样的正版平台，大家就慢慢转移了过去。我一度非常喜爱历史策略类游戏，比如来自日本的《信长之野望》，我从五、六代打到了现在的十六代，可以说我对日本历史的了解，几乎都是从游戏里得到的。
游戏是第九艺术，这意味着玩家不能只是玩游戏，还能在游戏里感受到震撼的场景。拿育碧经典制作的《刺客信条·大革命》举例，里面巴黎的街道都是一比一建模还原的，因此在游戏圈，我们会把这类游戏叫做“旅游模拟器”，玩一遍能感受到更多刺激。
▲《刺客信条·大革命》中一比一还原巴黎街道。图 / 网络
游戏中的故事也十分重要，在《黑神话：悟空》中，我很喜欢开发者将主角设定为齐天大圣的猴子猴孙“天命人”，战斗动机是寻找大圣的“六根”，这样我有一种代入感，似乎在和大圣并肩作战。
其实，2020年夏天刚知道这款游戏时，我曾怀疑“第一个国产3A游戏”会不会是个噱头，没有特别看好。因为所谓“国产3A”，很多国产玩家等了很多年，但是一直没等到一个成熟的作品。早年间，游戏科学可能并不是很大的公司，不像腾讯或者网易这些，能够去投入这么巨大的财力、精力要去做3A游戏，所以当时我第一反应是这事不太可能，如果这个东西它赚不了钱，谁会愿意为你去当一个冤大头？现在看来，当时的担心有些多虑。
我现在用的设备是搭载英伟达4080显卡的笔记本电脑，价值15000元，加载游戏很顺畅。《黑神话：悟空》有个令我很惊喜的点，是给每个出场的小妖怪都写了一句定场诗，这非常古典。我之前玩《上古卷轴》，让我感到很满意和觉得很佩服的，就是上古卷轴里面有很多书，单拿出来都是文学作品。《黑神话：悟空》这点让我很惊讶，居然为每一个小怪单独写了一个小传，很细节。
如果非要说有些体验不到位的，是游戏中的指引略少，这会导致最开始在场景中的时候，不知道该让黑猴往哪里去。比如在打最终boss前，可以先去打一个小boss，这样能够修炼自己的账号。在很多游戏里，比如像育碧系列，它让我特别好的地方就是无论我是否需要索引，这些东西是可以做设置的。但是这是小毛病，并没有影响到我对《黑神话：悟空》游戏整体的评价。
为了更好地迎接《黑神话：悟空》，我在去年买了《西游证道书》读。它是清朝版本的《西游记》，书里面也有《西游记》正文，但是它会有很多批注，有一些道士会通过用自己道家的思维去讲，这个神话故事到底隐含了什么样的意义。
游戏热度高，争论也多。在这款游戏刚出预告时，社交平台上会有两个阵营，一边是“香槟派”，认为这游戏一定成了，给它地位抬得很高；另一边是“暴死派”，认为这游戏一定会扑街。外界看起来，这似乎是水火不容的两个派别，但我们经常混迹游戏圈的人其实知道，这两边其实是同一拨人，目的是为了平衡外界对这款游戏的期待。你把它无脑吹，最终它可能就是一个90分的产品。90分的产品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你非给大家一个预期，说我这是100分，这对产品是有伤害的。
对于真正的玩家而言，从始至终重要的只有游戏本身。社交平台上大家吵架什么的，我就是随便一刷，也懒得去回，因为我根本就不关心他们吵架，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下班回家玩游戏。
用四万多的设备玩黑猴，
值吗？
杜康
设备氪金玩家
到你找到我为止，我玩了两三个小时的《黑神话：悟空》。这款游戏对我来讲有些难，可能和我使用PS5玩有关，用手柄操纵黑猴时，会有掉帧和穿模的现象出现，体验并不是很流畅。
我家的游戏设备相对齐全，在客厅配置了左右立体声，雅马哈的功放机，还有我自己DIY的低音炮，电视是今年5月新换的85寸索尼，加起来大概四万多元。当时换电视的时候，还不知道夏天有这款游戏可以玩，现在想想时机很正好。
▲杜康花四万多在客厅配备了玩游戏的一整套设备。图/受访者供图
在发现PS5操作《黑神话：悟空》不太方便后，我判断还是用电脑连接电视，运行起来更顺畅，但一想到还要用线连接电脑和电视，我就有些懒得挪动了。
以前，我对游戏相对热衷，但自从PS5买回来之后，我只用它玩一款游戏，就是《原神》。我再年轻10岁的话，我肯定会猛买很多游戏来玩，但是现在毕竟我31岁了，没有时间去花很多心力去玩这种游戏，工作忙起来，让人有种“电子阳痿”的感觉。
我觉得游戏的设备最主要一点就是要流畅，玩家玩的时候不能卡顿；其次的话我认为一款好游戏，不管你用什么设备来玩，应该影响都不是特别的大。以前我们玩《巫师3》或者《上古卷轴》时的设备也不是很好，但是也能在其中找到一些乐趣，发现游戏的闪光点。
在玩《黑神话：悟空》的这几个小时里，我和许多不擅长动作游戏的网友一样，卡在第一张地图的boss广智，很难打，打不过。开头孙悟空和二郎神对打时，我觉得这二郎神的建模也并不符合神仙的威武感，看起来有些气血不足。客观来说，这款游戏在国内确实是做的还可以，但许多技术和细节的问题，如果有更大的公司愿意去做的话，也能比现在呈现的更好。
我知道这款游戏的音效制作也很精良，包括打到后面还会有一些方言唱腔，但问题是我现在还没通关第一章节，所以家里的音响设备还没凸显出魅力。
虽然不擅长，但我还是要买这款游戏玩一玩，因为这毕竟是第一个国产3A游戏，我肯定是会支持的。之前玩《巫师3》是那种西方魔幻的世界观，然后就我特别想，如果中国能做出一款跟我们文化相关的，比如说三国、西游之类的这种作品的话，我说我一定玩爆它。
从收益的角度，这类单机游戏很容易吃力不讨好。国内很多大的游戏公司喜欢做手游，因为一款游戏里上几套皮肤，玩家可能光靠内购就达成了收入的小目标。我不知道《黑神话：悟空》最后能不能盈利，希望还是能给国内的3A游戏开个好头。
其实，这款游戏是妻子送我的七夕礼物。成家之后，我发现如果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卧室打游戏，就没有和家人的互动了，所以我逐渐把玩游戏的阵地更多转移到客厅，设备也慢慢配齐。这样一来，我在玩游戏，妻子可能在一旁刷手机，偶尔她也会看看电视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和我聊几句游戏关卡。我觉得只要在同一个空间里，那种互动感就不会消失。
“谁说女生玩不了3A大作？”
杨潇
文化出版从业者，资深女玩家
昨天（8月19日），我预购了PS5港区《黑神话：悟空》的数字豪华版，368港币，折合人民币337元，今天上午就点开玩了。可能之前期待太高，进去玩了大概两个半小时，我就退出来了。
我玩了十几年单机游戏，喜欢以剧情为主、世界观丰富的游戏，剧情和人物设计饱满的同时，给玩家提供足够的探索空间。结果《黑悟空》这些都不太有。它其实算“魂类游戏”（指高故事性、高关卡难度、高游戏体验和具有高美学设计的顶级动作游戏），主要情节就是战斗。但它又不完全属于魂类游戏，因为动作、打击感上的设计都不太好。
刚进游戏，有一段四五分钟的开篇，包含新手教学。剧情告诉我，我是一个猴子，又叫“天命人”，老猴子给我讲了孙悟空英勇光荣的历史，我就莫名其妙踏上了寻找孙悟空遗留“六根”的旅途。
▲图/视觉中国
可能是职业原因，（孙悟空和杨戬）那个台词我听的时候脚趾抠地，好像在看国产仙侠剧或者动画片的中二台词。打架的逻辑也不是特别清楚，反正我就莫名其妙进入了一个地图，开始打架。
我在一个箱子似的地图里行动，时不时就撞到“空气墙”（看似能走过去但却走不通的路）。旅途里遇到的角色，在我看来就是工具人，给我提供一些补血的葫芦，或者升级的药品，没有更多的互动。
对于新手玩家来说，这个游戏在操作上确实不太友好。全是战斗，怪又太难打了，我算了一下，我两个多小时打了大概四五个boss，死了大概十几次。这跟我不擅长这类游戏有关，但是我又觉得，我肯定比大多数玩Switch或者手游的轻量休闲游戏玩家更擅长一些，我都是这个体验，别说他们了。我看到有网友玩了一个小时被劝退，申请退款了。
大概2020年刚出预告的时候，关于这个游戏的讨论就特别多。很多男玩家会说：“女生就玩不了3A大作。”我觉得这是个悖论，游戏玩家都是被培养出来的。
到了今天，这些讨论又出现了。我看到有女玩家说，为什么女性花钱就被解读为“消费主义洗脑”，男性花钱就说是“男性购买力”，是啊，为什么呢？如果有好的游戏，女玩家肯定愿意买单。
我心目中最好的3A大作包括《巫师3》《最后生还者》和《赛博朋克2077》，它们都是业内顶尖的游戏，从角色刻画、叙事到互动、画面等游戏体验，都做得非常好。客观地说，把《黑神话：悟空》放在全球游戏产业里来看，我觉得它只是及格，中规中矩。
但我也不觉得自己被割了韭菜。毕竟是国产游戏第一次做到这样的水平，包括我在内的玩家们，也愿意给它成长的空间。
“《原神》会被误认为日本游戏，
但《黑神话》一看就很中国”
Jack
英国游戏玩家，曾在中国大厂任游戏策划
我本来最近要搬家，想这周末再玩，但是没忍住，晚上就打开了《黑悟空：神话》。
今天（8月20日）中午我刷朋友圈，看到一位俄罗斯的朋友，也是我在大厂的前同事说：你以为中国人的午睡很神圣，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实际上中国人在20号的下午是——她放了好几张大厂人凑在一起看别人打游戏的照片。
太热闹了，中国玩家的消费能力也太强了。20号下午是海外的晚上，130万在线大部分是中国人，这个数字很让人震惊。
《黑神话：悟空》这个游戏，不只中国人关注，外国人也关注。外国媒体都在报道，中国的上午10点是北美的晚上，睡觉前他们都看一看测评、评分，很多外国网友也发了130万同时在线的数据。我记得，去年德国科隆的游戏展上，已经有很多欧美玩家排队体验《黑神话：悟空》，他们对这个游戏期待也很高。
这个游戏的美术设计我很喜欢，特别细腻，就是需要有个好的设备。我很幸运，玩游戏这些年，我隔三四年就会换一个接近顶级配置的笔记本。上次换就是今年，这个电脑有英伟达的4070显卡，花了1.2万元，玩起来特别流畅，画面的感觉很好。
玩游戏最贵的是设备，不是游戏。游戏我是用了一个中国的账号购买，便宜了很多。要是用英国账号买，应该是40磅左右，370元人民币。
我在中国一家游戏大厂工作过两年多。我觉得对中国的游戏行业来说，《黑神话：悟空》是一个里程碑。
最早我也是2020年看到了13分钟的预告片，国内外媒体都在转发。当时我还在英国，没有加入游戏行业，我就想，看着是挺好玩的一款游戏，跟别的中国游戏很不一样。
国外玩家其实对中国的游戏了解非常少。中国的手游市场很大，但外国人玩主机游戏多，玩手游少，因为缺少场景——大部分人住得离公司很近，住得远的通常开车上下班，几乎没人会在通勤路上用手机玩游戏。我们一般5点下班，加班少，有很多时间，大家不用刻意挑选单局时间短的产品。在大部分海外市场，PC、主机也比较普及，消费得起，玩的人也多。
在海外，游戏就像电影、电视剧一样，是主要的大众文化娱乐产品之一，我们聚在一起聊天，问朋友最近在玩儿什么，然后大家一起玩。这些年，韩国向全球输出了韩剧，日本输出了动漫，中国在文化输出上差了一点。
包括游戏。提起中国游戏，大家下意识地觉得是“手游工厂”。手游跟单机游戏最大的差别就是，手游免费下载，但是要一直充钱，而单机游戏一次性买断。从这一点看，海外玩家就不会觉得手游是3A大作。
之前《原神》引起了很多关注，制作精良，但是风格有点像日本漫画，所以有些海外玩家甚至以为它是日本游戏。《黑神话：悟空》的美术设计是非常明显的中国风，它很能代表本土文化，让外国玩家知道，中国也有开发3A游戏的能力，有很多主机玩家，有很大的主机游戏市场。
▲《黑神话：悟空》里的不少场景取景于山西。图/游戏截图
我学了八年中文，以前在大厂做本地化翻译，但是我还是会用英语去玩《黑神话：悟空》。一方面，这个故事有很多神话和历史，对外国人来说有一点门槛。像我之前了解过《西游记》还好一些，其他外国人可能只知道《梦幻西游》，或者日本《龙珠》里的孙悟空。
另外，我也想看看这个游戏出海的本地化做得怎么样，对外国人友不友好。很多中国游戏翻译成其他语言之后，翻译得不对，或者语法有问题。有的游戏经常有彩蛋，彩蛋的文案很少，但是结合上下文，包含很多信息，这个是非常难翻译的。
现在看来，《黑神话：悟空》里的英语翻译做得还可以，每个妖怪都翻译了它的背景故事，故事也比较好理解。但是我觉得，如果是出海，那需要再为西方的玩家再多介绍一些，可能设置一个选项，“你对故事是否熟悉？”要是不熟悉，可以多加一段动画，或者NPC的对话。当然这样子成本也在变高，有没有必要为了海外玩家提高一些成本，这是游戏公司面临的选择。
中国的游戏老板都很爱看数据，看到《黑神话：悟空》的数据，他们应该知道了，3A大作可以赚钱。它让中国开发者从赚快钱的手游市场中，看到主机游戏的希望，或许我们之后可以看到更多代表中国文化的游戏IP。
“老外这次如果认识了四大天王
就很牛了”
桐木
电影制片，二十余年游戏玩家
2022年8月，我正在游戏《艾尔登法环》里被折磨得要死要活，那是一款暗黑幻想世界观的游戏，通关非常难。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则《黑神话：悟空》6分钟的实机剧情视频，制作很精良，这让我非常好奇，我们东方文化的世界观做成3A级别的游戏会是怎样的。
其实我们作为艺术创作者，会有一种执念想把自己文化的东西展现出来，不论是通过电影还是游戏。这一点日本的游戏创作者践行得很早，比如我们之前玩《只狼》，这是一款世界观设定在日本战国时代，主角是一个需要不停搏杀破局的忍者的游戏。这样一来，就把这段完整的日本文化体系在游戏里展示给大家了，所以我会关注《黑神话：悟空》。
上周，我购买了售价328元的数字豪华版，按照时间表，游戏在周二上午10点正式发行，我起床后就打开电脑开始解压，玩了一个小时就出门工作了，从“天命人”变成“苦命人”。晚上下班，我又从北京西边赶回东边住所，穿越半个城区，堵了两个小时，才在七点多重新回到游戏的世界。
对我而言，《黑神话：悟空》的探索性很有意思。开放式的地图，玩家可以随机探索，像现在各式攻略还出得比较少，我要往哪走，我会碰见什么boss，还都是未知的。这是一种有趣的状态。
▲线下店铺的顾客在首发日体验《黑神话：悟空》。图/视觉中国
但同时，游戏的强格斗属性又让我有些遭不住。我今年36岁，可能更年轻的人会更擅长这类游戏操作，像我会有点脑子跟上了，手脚没跟上，反射弧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拉长，比如我已经看到妖怪出招了，漫天的法术往猴子身上招呼，但我躲不过去，因为反应不了那么快。这也就导致网络上会有些评价，说这款游戏小白不友好，我觉得确实是需要一些习惯操作的练习。
名字是另一个吸引我的原因。“黑神话”天然与“神话”相反，让我想到小时候，大家曾说《格林童话》其实是暗黑童话，那些表面上讲述美好的故事，其实也在揭露人性之恶。所以，我觉得“黑神话”的气质很奇妙，在游戏里，无论是仙还是佛，画风其实并不是单一光辉的，很符合“暗黑”的特征。包括主角，一只叫“天命人”的猴子，很有之前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叛逆感。
时至今日，《刺客信条》和《艾尔登法环》是我心中前两位的游戏，因为都完成了对不同文化的凝练与输出。前段时间的巴黎奥运会开幕式，那位披着白色斗篷，蒙着脸在城市屋顶跑酷的火炬手，就是《刺客信条·大革命》主角亚诺的cosplay。
如果老外玩了《黑神话·悟空》，知道我们东方文化里这些神仙叫什么名字，认识四大天王和二郎神杨戬，那就是这款游戏完成了反向输出，我觉得就已经很牛了。
（除Jack外，其余受访者皆为化名。）
文章为每日人物原创，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