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月中，多位早期股东纷纷与“AI芯片第一股”寒武纪分手。
9月22日晚，寒武纪公告披露了其早期股东国投创业基金的减持结果：通过抛售约1.76%的股份，合计套现14.82亿元。
无独有偶，今年以来，南京招银、湖北招银、古生代创投等多个早期创投股东同样完成了减持套现。「市界」统计发现，上述股东合计抛售了约2114万股的寒武纪股票，减持金额总额达到31.33亿元。
上述股东几乎都是清仓式减持，至今南京招银、湖北招银、古生代创投已沽清所持寒武纪股份，国投创业基金仅剩持股1176股。把时间继续前溯会发现，还有两位早期股东智科胜讯、宁波瀚高更早地完成了清仓。
至此，寒武纪上市3年多的时间里，已有6家创投股东“出走”。这让普通投资者感到焦虑，也反映在了股价上。
9月至今，寒武纪股价震荡下滑，截至10月11日午盘，收盘价为127.62元/股，相较9月初已跌去了近20%，相较历史最高的297.77元/股更是跌去了57%。目前其总市值在500余亿元左右徘徊——而在上市初期的高光时刻，寒武纪的总市值一度突破千亿。
▲（寒武纪股价情况。图源/同花顺）
急于优化盈利
在许多业内人士看来，大股东纷纷出走的最大原因是寒武纪盈利状况堪忧。
深圳市创新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研究员林玮告诉「市界」：“（近几年间）VC/PE这些创投基金对包括AI行业在内的未盈利企业的容忍度正在降低，对盈利转正计划和估值把控的要求正在提高。”
财务数据显示，2017年至今，寒武纪归母净利润累计亏损达到40亿元。
为了挽回投资者信心，9月25日，寒武纪创始人、董事长、总经理陈天石自愿承诺称，在2024年12月31日之前将不以任何方式减持其直接持有的公司股份，也包括承诺期间该部分股份因资本公积转增、派送股票红利、配股、 增发等事项产生的新增股份。
不过要指出的是，根据证监会的相关规定，上市公司存在破发、破净情形，或者最近三年未进行现金分红、累计现金分红金额低于最近三年年均净利润30%的，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不得通过二级市场减持本公司股份。
寒武纪存在累计亏损，公司无法进行现金分红。因此根据证监会的相关规定，这种情形下作为实控人的陈天石本就没有减持资格。
这份承诺之外，寒武纪还拿出了真金白银。8月31日，寒武纪发布《股份回购报告书》，计划在半年内拿出总金额不低于人民币3000万元（含），不超过人民币5000万元（含）的资金回购股份。
在陈天石公开承诺的次日，9月26日，寒武纪完成了首次股份回购，斥资1601.76万元回购了0.03%的股份。9月30日，寒武纪再次斥资1601.76万元回购了0.03%的股份。
除了股份回购等市场操作，寒武纪公司内部还在想方设法地优化盈利，裁员、缩减HC（headcount，招聘名额）等操作都用上了。
今年4月份与7月份，寒武纪分别进行了两轮裁员。其中7月份该公司主要裁撤的部门是从事智驾业务的子公司“行歌”。
据一位4月份被裁掉的离职员工透露，寒武纪给出的赔偿方案是“N+1”个月的工资，并不赔偿年终奖。一位芯片行业猎头告诉「市界」，据其了解，寒武纪为7月份的被裁员工提供的是同样的赔偿方案。
而据芯片招聘平台研分网的联合创始人高汕了解：“相较其他公司，寒武纪的月薪并不算高。但是年终奖给得多，比如在去年、前年，应届生基本能给到27-30k、17薪的水平。”相较之下，OPPO旗下的芯片设计公司哲库科技（Zeku）等企业的月薪则高得多，能够开出高达50w、60w的年包薪资。
不仅如此，高汕还观察到，今年以来寒武纪释放出的HC非常少，“举个例子，几个月前哲库科技解散时，很多公司都在争夺这部分释放出来的人才，但当时寒武纪只是象征性地放出来两个HC。”
“9月1日才正式开始校招，后续寒武纪的招聘情况还有待观望。”他说道。
跌落神坛
可以想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寒武纪都将在艰难优化盈利的同时，还得应对不少投资者的尖锐质疑。这种棘手的局面，或许是曾经的寒武纪和陈天石没有预料到的。
早在创业之前，陈天石就已经在国内AI研究领域声名鹊起。
陈天石和他的亲生哥哥陈云霁，均是在十余岁就考上中科院计算所少年班的“天才学霸”，求学生涯结束后，又都在中科院计算所担任研究员和博导的职位。
2016年，31岁的陈天石判断AI行业将迎来大爆发，于是与哥哥陈云霁携手创业，注册成立了中科寒武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陈天石曾经这样解释公司名称的由来：“寒武纪是5-6亿年前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质纪年。在这个时期，物种多样性出现了空前的提升。我们取这个名字是希望看到，人工智能时代也能出现各种技术的大爆发。”
虽然陈云霁已经在2016年底离开寒武纪、重回学术圈，但至今“陈氏兄弟”仍是AI学界与创业圈中的一段佳话。
▲（陈天石）
在AI行业的各个产业链上，寒武纪选择了前端的芯片环节。
而芯片产业链，又大致可分为芯片IP授权、芯片设计、芯片制造、芯片封测、终端使用这几个环节。
在这个产业背景中，陈天石对寒武纪的定位与设想是一家“最正统的芯片设计公司”。也就是如同全球AI芯片龙头英伟达一样，获得芯片IP企业的授权，在此基础上借助EDA（电子设计自动化）工具，研发设计和销售芯片产品。
陈天石所描述的“AI大爆发”“正统芯片设计公司”的愿景，曾吸引来了一众资本的站台支持。
据统计，上市之前，成立仅4年的寒武纪密集完成了6轮融资，合计筹资超46亿元。前述的国投创业基金、招银、古生代创投等股东，均是在这一阶段与寒武纪“结缘”。
2020年7月份，寒武纪成功上市，又募得了24.98亿元（净额）的资金。这无疑是寒武纪的高光时刻：上市当天公司股价一度大涨超300%，总市值突破了千亿人民币。
但是，“上市即巅峰”的情节很快在这家创业明星公司身上上演，公司股价也开始一路向下。
背后原因，则是2020年以来市场对AI创投的热情消退，开始注重企业的盈利能力。而行业规律决定了，寒武纪所选择的AI芯片设计赛道，素有前期投入极大、回报周期极长的特点。
具体而言，一颗芯片从设计到量产，设计商需要覆盖IP授权购买费、自研部件费用、研发工程师工资奖金等各方面的成本。
而据“芯谋研究”援引业内数据，一颗系统级芯片要想盈利，至少需要1-5亿的采购量才能覆盖研发、IP、流片等成本。在一颗芯片上市之后，为了保证产品能够跟上市场的需求，芯片设计企业还需要保证后续的产品迭代速度，不断进行新产品的研发。
在寒武纪成立初期，考虑到芯片设计周期长、难度大，寒武纪选择第一步率先研发难度和成本相对较低、周期也较短的芯片IP产品，站稳脚跟后再转向芯片设计。
因此，在2017年、2018年里，终端智能处理器IP营收几乎成了寒武纪唯一的营收来源。而这部分IP产品的最大客户，则是华为海思。寒武纪的IP产品应用在了麒麟970芯片中——也就是华为Mate10手机搭载的核心处理器。
然而，好景不长。2019年，华为与寒武纪“分手”，开始采用自研的AI模块，由此寒武纪的IP授权营收大幅下滑。
此后寒武纪除了坚持自研AI芯片业务之外，还在着力发掘更多的盈利场景，比如承接“智能计算集群”业务等等。
所谓智能计算集群业务，是指寒武纪作为项目的总包商，除了提供自研的AI芯片，还需负责搭配其他品牌服务器、存储设备，甚至提供机房建设服务等，向客户交付一个整体的解决方案。
各期业绩报告显示，2019年至2022年各期，寒武纪最大的营收来源均为智能计算集群。其中在2022年，寒武纪智能计算集群系统营收为4.59亿元，营收占比为约63.46%。
智能计算系统集群面向的多是政府客户。换句话说，这类客户难以沉淀成为寒武纪的长期客户。在过往报告期中，寒武纪的前五大客户变动也较为频繁。
因此，一位投资人士用“尴尬”两个字，来向「市界」形容寒武纪失去大客户华为后的处境。
累计融资87亿账面还剩20亿
而面临类似“尴尬”处境的，并不只寒武纪一个玩家，不少AI芯片企业都挣扎在建立正向现金流的困境中。
比如，2020年，曾被誉为全球最有前途美国AI芯片公司的Wave Computing，由于市场策略未取得预期效果等原因而申请破产保护，最终于2021年宣布完成破产拍卖并更名；近日，英国AI芯片独角兽、被视为“英国寒武纪”的Graphcore宣布，由于其上个财年营收大降、亏损扩大，不得不裁员和谋求更多融资来应对困境……
幸运的是，对于急需扩大营收、优化盈利的AI芯片企业们而言，2023年AI大模型的兴起无疑是一阵久违的产业“东风”。
在百模大战的背景下，算力资源成为了几乎所有大模型企业争相抢夺的必备生产要素。
据IDC预测，2023年全球AI服务器市场规模将达到211亿美元，预计2025年达317.9亿美元，2023-2025年复合增长率为22.7%；Trend Force预测显示，2026年全球AI服务器出货量将进一步提升，2022-2026年复合增长率达到10.8%。
作为国内AI芯片代表性企业的寒武纪，也在这场对AI算力的军备赛中受益，一跃成为“大模型概念股”。
一位大模型企业从业人士告诉「市界」，据其了解，主流的大模型厂商均在积极与许多国产芯片厂商接洽，尝试完成国产芯片的适配。而华东地区一家服务器企业的销售经理郭汾则认为：“国产AI芯片虽然带宽少一点、运行同样任务所需的运算时间多一点，但如果构建足够大的算力集群，也能一定程度上实现对外国产品的替代。”
今年上半年寒武纪股价迅猛攀升，在4月份一度达到年内最高的271.47元/股。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半年左右，目前寒武纪的股价已经回落到127元左右。
4月份，寒武纪还完成了一轮募资净额为16.49亿元的定增，获得了宝贵的“弹药”。
2023年半年报显示，截至上半年末，寒武纪持有货币资金19.79亿元，没有有息负债。也就是说尽管存在累计未弥补亏损，现如今寒武纪的账面上还不算缺钱。
根据2023年半年报，寒武纪已经针对最近兴起的大模型领域，优化了部分产品性能，并已与多个行业客户及ISV（独立软件开发商）推动了技术和产品合作。
在大模型的东风之下，甚至有不少企业又开始进行AI芯片投融资。
比如，凭借ChatGPT掀起产业浪潮的OpenAI近日宣布正在探索自研AI芯片，并已开始评估潜在的收购目标。另外据新浪援引知情人士消息，微软或计划在11月份举办的年度开发者大会上推出该公司首款为人工智能设计的芯片。
▲（ChatGPT自然语言交互界面）
在一封对员工的公开信中，陈天石曾经这样描述AI芯片企业选择战略方向的艰难之处：“稍有不慎，我们也许就泯然众人。”
随着大模型兴起、AI落地应用进入深水期、市场对AI融资的看法更加理性，包含AI芯片在内的产业链企业有望迎来新的机遇。
但与此同时，决定生存与否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仍然高悬在“寒武纪”们头上。
（除高汕外，文中人名为化名）
作者 | 董温淑
编辑 | 孙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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