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肖夏 重庆报道
在经历了两三年的超预期表现后，全球酒水消费热潮出现了降温之势。
7月下旬至8月初，多家跨国酒类公司发布了最近一期业绩。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梳理注意到，在啤酒领域，两大国际巨头百威英博、喜力啤酒上半年营收保持了增长，但销量和营业利润都出现了倒退；在烈酒领域，人头马君度今年二季度、保乐力加今年一季度的销售额都出现了下滑，酒水板块是LVMH集团上半年唯一业绩倒退的业务，而帝亚吉欧最近一个财年销售额再创历史新高，但涨幅已经回落到疫情前的水平。
过去三年，由于疫情期间长期宅家，全世界人民的酒水消费明显攀升，各国放开后也迎来了一轮报复性消费，各大酒水巨头都从中受益，业绩频创新高。
然而随着疫情消散，海外今年通胀维持高位，美国等海外市场酒类消费需求显著下滑，即便今年以中国为代表的亚太市场表现突出，也未能抵挡全球酒类消费整体降温的趋势，人头马、轩尼诗等高端洋酒首当其冲。多家酒企在对未来的业绩展望中提到了经济环境、国际局势的不确定性。
2023年，不只是中国的酒企在操心库存和需求，国际酒水巨头们也迎来了调整期。
降温
各家跨国酒企的业绩周期并不一致，但今年增长放缓甚至倒退是普遍趋势。
人头马君度每个财年是前一年二季度到本年一季度。7月26日人头马君度公布了2023-2024财年第一季度（即2023年二季度）的业绩：销售额约2.58亿欧元，同比有机下滑了35%（有机一般指不考虑汇率、收购等影响，下同）。
LVMH的财年与自然年一致。7月25日LVMH披露的上半年财务数据显示，葡萄酒、烈酒部门上半年收入为31.8亿欧元，同比有机下滑了3% ，是LVMH上半年唯一业绩下滑的部门，而时装皮革制品、香水化妆品、手表珠宝、精品零售等其他业务上半年全部都实现了两位数的增长。
LVMH的葡萄酒、烈酒部门包括酩悦香槟、轩尼诗、云雾之湾等知名品牌。今年二季度，这些品牌的总体销售额同比下滑了8%，经常性业务利润更是下降了51%，轩尼诗尤其受到影响。
全球第二大烈酒、葡萄酒集团保乐力加的每个财年为前一年三季度至当年三季度。保乐力加2023财年前三季度销售额都保持了增长，但第三季度（即今年一季度）销售额为23.9亿欧元，同比下滑2.3%。
只有龙头帝亚吉欧再攀新高。8月1日帝亚吉欧披露了2023财年（2022年三季度至2023年二季度）的业绩：2023财年净销售额171.1亿英镑，同比有机增长6%，营业利润46.32亿英镑，同比有机增长7%，双双再创历史新高。
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帝亚吉欧的净销售额增长已经回落至疫情前的水平。2019财年至2022财年，帝亚吉欧净销售额的有机增长分别为6.1%、8.4%、8.3%和21.4%。此外其2023整个财年的销量也下滑了7%。
两大国际啤酒巨头的营收虽然还在增长，但销量、盈利都出现了下滑。百威英博8月1日发布的半年报显示，上半年实现收入293.3亿美元，同比有机增长10%，但总销量同比下降了0.3%，正常化的营业利润同比下滑了0.5%。
喜力啤酒7月31日发布了上半年业绩，实现收入174.4亿欧元，同比有机增长5.5%，营业利润16.1亿欧元，同比有机下滑8.8%。上半年，喜力啤酒全球销量1201万千升，同比下滑约5.4%。
（来自各家酒企最近一期财报，21世纪经济报道肖夏整理）
酒水巨头们业绩集体降温，与前两年的走势大相径庭。
去年LVMH的葡萄酒、烈酒部门实现近71亿欧元收入，同比大涨19%。LVMH集团不惜用“创纪录的收入和收益水平”来形容酒水业务的超预期表现。
在刚过去的2022-2023财年，人头马君度的年销售额为15.5亿欧元，有机增长10.1%，连续三年上涨，营业利润也创下新高。人头马君度全球CEO Eric Vallat更是表示，这是创纪录的一年。
2021财年和2022财年，保乐力加的全年销售额接连创下历史新高，2022财年（2021年三季度至2022年三季度）销售额更是突破了百亿欧元大关，有机增长高达14%。
帝亚吉欧更是连续五年保持了增长。从2018财年到2022财年，帝亚吉欧净销售额从121.6亿英镑增长到了154.5亿英镑，增长了27%。而对比2022年和2019年，喜力啤酒的年营收上涨了45%，尤其去年营收大涨超三成。
通胀
说起消费降温的“罪魁祸首”，各家酒水巨头不约而同指向了美国。
2023年上半年，百威英博在北美市场的销量同比下滑了8%，降幅远超其他所有市场。百威英博称，今年二季度大部分市场的增长都被美国的表现所抵消。
今年上半年，LVMH酒水业务34%的收入来自美国市场，相比去年同期39%的占比有所下滑。
保乐力加今年一季度的情况也类似，其在美洲的净销售额同比有机下滑了10%，而亚洲和其他市场同比有机下滑2%，欧洲市场更是同比有机上涨了7%。
美国酒企百富门在2023财年（2022年5月至2023年4月）的净销售额虽然保持了增长，但大本营美国仅有机增长了3%，在各大市场中倒数第二。
高通胀导致的消费需求下滑，是当前海外市场尤其美国市场酒水消费降温的重要背景。
在去年连续多个月涨幅超过8%后，今年上半年美国CPI连续三个月同比涨幅超过5%，继续再创新高。在去年10月通胀触及41年高位后，今年英国连续三个月CPI同比涨幅超过10%。
CNBC今年6月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约93%美国人因通胀高企而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消费。YouGov今年针对18个国家地区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有40%的消费者计划减少酒类消费。美国商务部8月10日的数据显示，由于消费者的商品需求进一步放缓，美国6月进口下滑至2021年以来的最低水平。
问题是，欧美国家前两年就开始高通胀了，为何酒类消费今年才受到明显影响？
“因为高通胀对消费的影响会有较长的迟滞效应，美国本轮通胀的前期受疫情期间政府发放现金等措施的共同作用，部分非必需消费品的消费需求是逐渐下滑的。”香颂资本董事沈萌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
另一方面，为应对通胀，几乎所有酒企最近两三年都祭出了“提价”大法，虽然避免了利润空间被成本上涨蚕食，但也削弱了消费者的购买欲。
“为了对冲前所未有的大宗商品和能源价格上涨”，近年频频涨价的喜力啤酒今年再次提价。然而产品大幅提价后消费者购买量减少，直接导致了上半年销量下滑。
轩尼诗去年也通过提价试图抵消疫情和通胀带来的影响，但实际上在渠道积压了较多库存。 LVMH就承认，美国零售渠道高库存、消费需求疲软，导致了上半年轩尼诗的收入下滑。
也有酒企清醒地指出，美国市场下滑是消费恢复正常的表现。
人头马君度以干邑和君度橙酒为主力，今年二季度其干邑销售额下滑了44.7%。人头马君度在业绩会上提到，干邑销售下滑是受到美国酒类消费恢复正常的影响。
事实上，过去两三年海外消费者的酒水消费显著提升，很大程度正是得益于疫情。
在2020年3月疫情之初，英国酒水销售额上涨的30%，美国酒水销售额上涨了54%。包括帝亚吉欧、人头马君度等烈酒企业都提到，由于被迫宅家，疫情期间海外消费者出现了居家调酒的新风潮，推动了销售增长。
只不过，在持续高通胀的影响下，这种刚诞生不久的风潮相当脆弱。
“今年通胀涨幅虽然比去年要低，但由于本身去年价格就很高了，在此基础上继续上涨，对消费的冲击是很大的。”前海开源基金首席经济学家杨德龙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分化
西方不亮东方亮，中国等亚太市场成为不少跨国酒企的“救星”。
亚太市场贡献了人头马君度整体业务的三分之一。今年二季度，人头马君度在多个亚洲国家的销售额都有显著上涨，其中中国市场表现突出。人头马君度CFO Luca Marotta分析，由于即饮渠道复苏、618电商大促带来的强劲增长，中国大陆市场二季度实现了两位数的超预期增长，和2019-2020财年同期比干邑的销售额几乎翻了一倍。
百威亚太（01876.HK）今年上半年营收同比增长了14%，中国市场的持续复苏和印度市场的稳健增长支撑了百威亚太的销量，尤其是中国市场上半年的营收、盈利表现都超过了疫情前2019年同期的水平。
帝亚吉欧2023财年在大中华区的苏格兰威士忌同比增长了13%，主要是尊尼获加、苏格登在中国台湾市场表现突出。百富门2023财年在日本市场净销售额大幅增长了45%。
保乐力加尚未披露二季度的业绩，不过保乐力加全球财务、IT和运营负责人Helene de Tissot在分析一季度业绩时表示，今年春节后中国市场的动销非常活跃，预计二季度销售额会有强劲反弹。
然而即便中国市场今年超水平发挥，依旧无法完全抵消美国等海外市场的显著下滑。展望下半年，美国通胀、经济环境依然对跨国酒企的业绩构成挑战。
杨德龙认为，虽然近期美国的CPI涨幅下降，意味着加息周期可能已经接近尾声甚至终结，但通胀对消费的影响下半年还会持续，可能要到明年才能逐步减弱。
“由于迟滞效应，高通胀对消费的影响并不会很快消除，甚至不排除高通胀会导致经济衰退、进一步压制消费需求的可能。”沈萌分析。
在展望未来业绩时，一部分酒企态度谨慎。
LVMH在展望酒水业务前景时就表示当前经济环境依旧不稳定，尤其是美国，因为此前疫情期间保持了极高的增速。保乐力加也在业绩展望中谈到了当前“变化无常的环境”。
由于上半年不及预期，喜力啤酒已经大幅下调了盈利预期，放弃了原定的营业利润增长17%的目标，预计2023全年营业利润实现中个位数增长。喜力啤酒预计明年成本通胀将有所缓解，从而消除进一步提价的压力。
上半年业绩出炉后，百威英博宣布将在美国裁掉数百名员工，表示是为了减少公司内部的层级。此外百威英博还向Tilray Brands出售了八个精酿啤酒品牌，交易价值8500万美元。
帝亚吉欧则重申了其到2025财年的中期目标是净销售额有机增长5%-7%，营业利润有机增长6%-9%，但并未明确2024财年的业绩增长目标。
帝亚吉欧今年6月刚上任的新任CEO Debra Crew表示，“伴随着持续的成本压力和地缘政治、宏观经济的不确定性，经营环境面临的挑战预计还会继续。”
即便如此，也有酒企对消费反弹表示乐观。
人头马君度预计，虽然2023-2024财年上半年会出现显著的下滑，但下半年会在美国市场的迅速反弹下实现强劲复苏。保乐力加重申了2023财年的经常性业务利润增长目标为10%，表示有信心实现全年的强劲增长。
另一个积极看多的信号来自两位明星投资人。今年一季度，巴菲特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和比尔·盖茨罕见地分别买入了帝亚吉欧和喜力啤酒。其中巴菲特买入4000多万美元，比尔·盖茨更是花了9亿美元成为喜力控股方的股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