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竞争格外激烈的中国电动车企来说，中东无疑是寒冬里的一线希望
文 | 顾翎羽 韩舒淋
编辑 | 尹路
财务状况不断恶化的蔚来汽车等来了一笔中东主权基金的救命钱，后者以约11亿美元获得蔚来7%的股权和一个董事会席位。
6月20日，蔚来汽车董事长李斌宣布，蔚来汽车 （9866.HK） 已与阿布扎比政府支持的投资机构CYVN Holdings 签订股份认购协议。根据协议，CYVN Holdings将通过定向增发新股和老股转让的方式向蔚来进行总计约11亿美元的战略投资。其中，CYVN Holdings将投资 7.385亿美元 （约合53亿元人民币） ，认购 8470万股新的A类蔚来普通股，每股 8.72美元。
CYVN Holdings 还与蔚来股东腾讯 （0700.HK） 旗下的子公司签订了股份购买协议。CYVN将向腾讯购买蔚来汽车 4010 万股 A 类普通股，约3.615亿美元。这两笔交易完成后，CYVN将持有蔚来汽车 7% 的股份，能够向蔚来汽车董事会提名一名董事。
也就是说，蔚来此次将获得53亿元的直接输血。上一次蔚来获得如此大额投资，还是2019年来自合肥市政府70亿元的股权融资。
CYVN Holdings是阿布扎比政府持有多数股权的投资机构，主要在移动出行领域进行战略投资和布局。CYVN的董事长Jassem Al Zaabi同时是阿布扎比财政部部长，央行副主席、还曾担任阿布扎比交易所 (ADX) 、联合国家银行 (UNB) 等众多银行和金融机构的董事会成员。
蔚来表示，这笔投资可以增加蔚来现金储备，强化资产负债表，同时蔚来还将与CYVN联合寻求全球商业机会。
蔚来正面临2019年以来最大的经营压力。自2021年以来，蔚来股价一路下跌，较历史高点已下跌85%。今年6月，蔚来股价一度徘徊在7美元左右，不足理想的四分之一。
多位知情人士告诉《财经十一人》，当前蔚来资金明显吃紧，“对供应商的付款都在承压”。一个更加危险的信号是，根据蔚来财报，虽然账面现金数目尚可，但是负债总额和资产负债率都在上升。
一季度财报显示，截至今年3月31日，蔚来负债总额达658.65亿元，同比上涨4%；资产负债率为73.73%，较上一季度上升约2.5%。与此同时，蔚来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受限制资金、短期投资及长期定期存款总额连续三个季度下滑，总额为378亿元，比上一季度末下降16.9%。其中，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为147.63亿元，较上一季度末减少25%。
两周前一季度的财报会议上，李斌表示外部融资通道畅通，也就是承认正在寻求融资。《财经十一人》了解到。为寻求资金上的支持，蔚来近来与内资外资机构均有频繁接触，“甚至讨论过收购的可能。”一位投资人称。
李斌称，这次的合作从讨论到签署协议仅仅三周时间。
蔚来财报显示，去年四季度和今年一季度，蔚来的现金流失分别为59亿元和77亿元，从这一角度理解，此次融资将在短期内缓解蔚来的运营压力，但是如果不改善经营状况，这笔钱无法让蔚来走出危局。
蔚来的救命钱
当前的国内新能源汽车市场，比亚迪一枝独秀，而曾经和小鹏、理想并称“蔚小理”的蔚来正在掉离第一梯队。
财报数据显示，一季度蔚来营收106.77亿元，同比增长7.7%；净亏损 47.4亿元，同比增长165.9%。对比之下，理想汽车第一季度营收为187.9亿元，同比增长96.5%，净亏损仅为1090万元。
在毛利率方面，一季度蔚来的整体毛利率降至1.5%，汽车业务毛利率降至5.1%，对比去年同期的14.6%和18.1%下滑明显。
理想汽车的毛利率则在20%左右。就在财报发布当天，理想汽车CEO李想发微博称，一个有基本常识的汽车企业，在产品立项的时候普遍会把产品的稳定毛利率设定在15%至25%之间，最差也不会低于15%的毛利率。
财务数字紧张的背后，是蔚来在销售上的明显放缓。今年第一季度，蔚来汽车交付量为3.1万辆。4月和5月，蔚来汽车的交付量分别仅有6658辆和6155辆，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过万。
蔚来管理层多次强调称，一二季度为产品切换期，三季度产品销量有望回归正常水平。6月，此前强调不参与价格战的蔚来发布公告称，将全系新车起售价格下调3万元，免费换电将不再作为基础用车权益，用户可选择单次付费进行换电。
但是，此次调价能否改善销售状况，目前尚未可知。有观点认为，蔚来的危机，与其车型规划混乱、成本控制不力有关，从长远来看，蔚来依旧缺乏造血能力。在一季度财报会议上，李斌称，公司现金流减少是因为交付量减少，等下半年交付量恢复后，公司现金流状况将会好转。他同时表示，蔚来会更加小心管理现金，推迟部分固定资产投资和一些研发项目投入，海外市场策略转向稳健，专注于已经进入的国家。
《财经十一人》还了解到，目前蔚来仍在国内扩大销售招聘，但在一些海外市场明显放慢了步伐。此次注资也许会让已经变慢的国际化业务获得转机。多位投资人向《财经十一人》表达了同一个观点，汽车是重资产、长周期行业，主权基金投资多追求长期稳健收益，因此车企对于主权基金来说是优质标的。业内普遍认为，考虑到主权基金的投资路径和偏好，此次蔚来获得注资后，将有很大可能会在当地设厂和合资公司。
自主品牌的新希望
此次蔚来获得投资也让国内汽车行业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中东。
6月11日，在2023年的“中阿企业家峰会”上，中国与阿拉伯国家签署30项、总额价值100亿美元的投资协议，涉及技术、可再生能源、农业、矿产、供应链等多个领域。其中最大一笔投资来自沙特阿拉伯投资部与中国电动汽车制造商高合 （HiPhi） 的母公司华人运通签署的一项价值56亿美元的协议。双方表示将在车辆开发、制造和营销方面进行合作。
华人运通回应称，双方签署了谅解备忘录，但是并未透露合作细节。
接近该合作的人士告诉《财经十一人》，沙特政府资金曾经希望寻觅中国车企去沙特建厂，以帮助当地发展新能源汽车，此次与华人运通的合作，涵盖的一项内容也包括了华人运通将会赴沙特建立研发中心。他认为，去年全年华人运通在中国仅有数千辆，从这一角度推测，日后被沙特资金收购也是有可能的。
根据主权财富基金研究所 （SWFI） 的最新数据，阿联酋阿布扎比主权财富基金和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 （PIC） 的总资产分别为8530亿美元和6500亿美元，在全球主权财富基金规模上位列第四和第七。
无论是中东资金投资中国企业还是成立合资公司，目前，行业内的一个共识是，中国与中东国家将会更加频繁的在新能源领域合作，这背后既有双方外交关系的进展，也与双方各自的转型战略契合。
中东国家历来依靠石油经济，石油贸易是其对外贸易的核心。2001年以来，沙特就一直是中国在中东地区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自2013年以来成为沙特第一大贸易伙伴。2022年，中沙贸易总额1160.4亿美元，其中中国自沙特进口780.5亿美元，原油贸易占大头，从沙特进口原油8750万吨，是中国最大的原油进口来源国。
阿联酋则是中国在阿拉伯国家中第二大贸易伙伴和最大出口市场。2022年，两国贸易额992.69亿美元，其中中方出口538.62亿美元，以机电、高新技术、纺织轻工产品为主。阿联酋向中国出口以原油为主，原油4277.08万吨，是2022年中国的第四大原油进口来源国。
而两国未来的经济规划，都强调多元化发展，提高非石油领域的收入。
沙特在王储本本·萨勒曼的主导下于2016年提出《愿景2030》 （Vision 2030） 战略，将沙特的愿景定义为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的中心、投资强国、连接三大洲的枢纽，列出了“活力社会”、“繁荣经济”、“雄心国家”三大主题。推动经济多样化，将沙特阿美石油公司所有权转入公共投资基金，使其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
这份发布于2016年的《愿景2030》战略规划已经表达了沙特对在石油经济之外寻找投资机会的意愿，其中表示虽然石油和天然气是沙特经济的核心，但已经开始扩大其他领域投资，为沙特政府提供多样化的收入来源。其中还具体提出，在制造业领域，致力于新兴能源的本地化以及工业设备制造，允许私营部门在新能源领域交易和投资。沙特还提出了到2030年非石油政府收入从1630亿沙特里亚尔增加到1万亿沙特里亚尔的远期目标。
阿联酋则在2022年11月的政府年度会议上正式提出了“阿联酋愿景2031” （We the UAE 2031） 战略，同样聚焦于多元化经济发展。这一战略侧重社会、经济、外交、生态系统四大方面。在经济领域，该计划提出加速能源转型，提高替代能源使用，加强国家绿色经济的努力。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一位头部风投机构合伙人告诉《财经十一人》，当前有很多对中东资金有需求的中国公司和机构，“去年即使是疫情、斋月期间，也有不少中国投资人和企业家来到中东，今年就更是扎堆组团过去找钱了。”她透露，目前风投机构正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下，帮助一些中东资金在中国设立办公室和组建团队，中东投资机构对中国投资具有长期兴趣。
一位在当地的中资机构负责人则表示，大多数中国公司和中东市场目前彼此都缺乏了解，目前去中东募资和出海仍处在初级阶段。“过去的人多，但真正能够募到资的公司还是少之又少。”但是，对当下融资乏力的资本市场而言，尤其是对竞争格外激烈的中国电动车企来说，中东无疑是寒冬里的一线希望。
蔚来不是唯一的佐证。就在蔚来宣布新融资的同一时间，此前一度濒临倒闭的前途汽车称，前途汽车母公司长城华冠与约旦最大的私营公司Manaseer Group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将共同在约旦建立合资公司，服务于中东和北非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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